于东把杂志给了刘晔之后，自己就在练功房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学生们排练。

    徐铮说得没有错，从无到有地排练一场话剧，对这些刚学表演不到一年的学生来说确实有些难度。

    但是让于东欣慰的是，学生们的积极性都非常强，表现出了毅力以及对表演的渴望。

    祖锋他们先定下来的是胡婧的角色，大家一致认为她比较适合演顾君。

    顾君是四个学生中的一个, 长得漂亮，家庭不美满，父母半离异状态，她本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性格比较叛逆。

    她的角色定下来之后, 祖锋跑来过来问于东：“老师, 你看胡婧来演顾君, 怎么样？”

    刚才胡婧试了一段顾君的戏，于东也在旁边看了。

    “形象比较合适，不过胡婧对这个角色的理解还有些偏差。”说到这里，于东皱眉想了想，又说：“又或者，不是对角色理解的问题，而是对演员这个职业的理解问题。”

    祖锋不明所以，“老师，这话怎么说？”

    胡婧也在旁边听着，她一听于东这话不太好，嘴就委屈地噘起来了。

    于东见她噘嘴，皱眉道：“就你这心态，怎么当演员？”

    胡婧吓了一跳，嘴也不敢噘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于东。

    于东没再看她, 继续说道：“顾君是一个非常叛逆的女孩子，她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的性格, 她这个人易怒, 喜欢爆粗口, 而且非常敏感。胡婧刚才试的这段戏，顾君和同学陈小光起了冲突，原因是陈小光的母亲四处跟人说顾君家里面的事情，让顾君感觉非常难堪。她跟陈小光拍着桌子说的那段台词，你们还记得么？”

    学生们都挠了挠头，毕竟他们拿到剧本也没多长时间，又怎么可能把所有台词都记下来？

    于东看了看胡婧：“胡婧，你记得么？”

    胡婧支支吾吾地说：“记得一点。”

    “你跟我说说，剧本怎么写的？”

    “顾君说，没乱说？别人家的事情她这么关心……干什么，你这么听话，就……别跟我说话了。”

    “这是我剧本的原台词？”

    “我……记得不太清了。”

    于东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婧：“我看你不是记不住台词，而是说不出口吧。”

    “我……”

    “我剧本写的原台词应该是：没乱说？别人家的事情她这么关心是不是犯贱！你这么听你妈的话就他妈给我滚一边去。”

    “于老师记性真好。”张长江忽然拍了一记马屁。

    于东看了这小子一眼，斥道：“滚一边儿去。”

    张长江缩了缩脑袋，没敢再说话。

    于东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当然能看得出来张长江肚子里的小九九，这小子是喜欢胡婧，所以拐着弯帮胡婧解围。

    不过于东这一声骂，也把胡婧吓得够呛，小姑娘忍不住旁边梅亭的身后缩了缩。

    “胡婧，你是不是觉得这台词太粗俗，说不出口？”

    “我不是……”胡婧想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于东确实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总觉得顾君的台词太粗俗了，顾君明明是个初中生，说话却都是粗口。

    于东看出她有想法，说道，“你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提。”

    胡婧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老师，顾君的叛逆难道就不能是内在的，无声的么？非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又这么粗俗，是不是太刻意了？”

    说完之后，她有些后怕地看着于东。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于东不但没斥责，反而笑了起来：“能提出自己的想法，很好，对一个角色的塑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但是你似乎忘了我在文学的戏剧性课上给你们说的了，戏剧的张力，在于冲突，在于矛盾，也在于夸张。特别是话剧，台下的观众没人能听到角色内心的想法，需要用具有张力的台词和肢体来呈现内容。”

    “如果今天是写一本，我自然可以换一种方法来塑造顾君这个角色，给她更多的内心独白，给她加更多的旁人很难观察到的生活小细节，我也可以用大量的象征物来‘围猎’这个角色。这些东西，是作者可以用一支笔来实现的。但是，当你们站在台上，面对观众的时候，要考虑的是，观众是否能够观察到你们设计的这些东西。”

    学生们都没说话，但是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于东的话，他们听进去了。

    既然是排练，于东也不想耽误他们太多时间，又笑眯眯地说道：“戏剧方面的东西，我就多说了两句，至于表演上面的，我会跟崔老师说一声，让她来给你们调整一下。我倒是没想到，叫你们解放天性，到现在连几句粗口都说不出来。”

    说完胡婧的事情后，也六点多了，于东跟徐铮说了一声，两人就离开了练功房。

    出了练功房之后，于东笑道：“对这些学生的印象怎么样？”

    “都挺好的，有些同学虽然底子差点，但是很有潜力，比如于老师你刚才批评的那个胡婧，虽然说是有脸皮薄放不开的问题，但是对角色的把握还是有的。即便以后她依旧放不开，只要给她找到合适的角色，也能表现得非常好。”

    “但是上限也就在那儿了。”

    徐铮点了点头，他深知于东这话没错，一个演员，如果角色被限定住了，那么上限绝对不会很高。

    “这两天如果不急着回上沪，就多去指导执导他们吧，也跟他们多交流交流。虽然他们现在才是大一，但是说不定以后你们会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合作。”于东笑着说道。

    徐铮眼珠子转了转，他听出了于东的弦外之音，当即点头道：“我明白的。”

    ……

    徐铮第二天没走，在金艺连续待了一个礼拜，每天定时定点地跑去跟跟表演班的学生排练《化雨》，还混了一个角色替补——化雨中学校长。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