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佣说诗 第八章诗风格谈_页3
更新:11-29 15:45 作者:官方好书推荐 分类:科幻小说
梁武帝萧衍“体沉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足见沉郁的显要地位。唐代大诗人杜甫,在《进鵰赋表》中,用“沉郁顿挫”四个字,准确地概括出他的作品风格。至于清代的诗评家陈廷焯,对沉郁的论述更多。他写的《白雨斋词话》一书,通体都强调沉郁。他说:“作词之法,首贵沉郁,沉则不浮,郁则不薄。”(卷一)又说:“诗之高境,亦在沉郁”(卷一)。可见,不论是作诗还是填词,都以沉郁为贵。
什么叫沉郁呢?
陈廷焯说:“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它要“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白雨斋词话》卷一) 这对我们是有启发的。我们认为:沉郁,就是指情感的深厚、浓郁、忧愤。所谓沉,是就情感的深沉而言;所谓郁,是就情感的浓郁、忧愤而言。陈廷焯云:“沉郁则极深厚”(《白雨斋词话》卷一),又云:“不患不能沉,患在不能郁。不郁则不深,不深则不厚。”(《白雨斋词话》卷三)反过来说,郁则能深,深则能厚。可见,深厚是沉郁的根本。
但沉郁所要求的深厚,却具有自己的特色。首先,它是忠厚的、诚实的,而无半点虚伪和矫饰,所谓“忠厚之至,亦沉郁之至”(《白雨斋词话》卷一),所谓“沉郁顿挫,忠厚缠绵”(《白雨斋词话》卷七),无不把忠厚与深厚连结在一起。唯其忠厚,故喜爱蕴藉。“即比兴中亦须含蓄不露,斯为沉郁,斯为忠厚。”(《白雨斋词话》卷二)其次,它扎根于生活的最底层,具有浓郁的泥土味,所谓“沉厚之根柢深也”(《白雨斋词话》卷三)。唯其根深,故必然含蓄。但含蓄不见得都沉郁。二者虽然都有言已殚而意未尽的特点,但含蓄却是泛指,而沉郁则更进一步,它所要求的合蓄是特指。它深邃幽绝,妙不可测。如刘熙载所说的“一转一深,一深一妙”(《艺概·词曲概》)。它常常山重水复,时时柳暗花明。它把充沛的情感隐藏在心灵深处,让它九曲回肠,尽情旋转,而从不恣意宣泄、倾泻无余。第三,沉郁所要求的深厚和忧愤结下了不解之缘。它喜欢与悲慨、愤疾结伴,而不愿同诙谐、滑稽为邻。被誊为“词中之龙”(《白雨斋词话》卷一)的辛弃疾,“沉郁苍凉,跳跃动荡”(《白雨斋词话》卷一):“悲愤慷慨,郁结于中”(《白雨斋词话》卷一)。其《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云:“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堪称沉郁之绝唱。第四,正由于沉郁以深厚为根本,故在表现时往往不施淡墨,而用浓墨。它的特征是:“淋漓痛快,笔饱墨酣”(《白雨斋词话》卷六)。第五,沉郁所形成的深厚,绝非从天而降,而是作家气力并用的结果。辛弃疾词,“气魄极雄大,意境却极沉郁”(《自雨斋词话》卷一)。其《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亦“极沉郁顿挫之致。起处‘更能消’三字,是从千回万转后倒折出来,真是有力如虎”(《白雨斋词话》卷一)。但这种气力必须用得恰到好处才行。滥用气力,则必露而不藏,而不能沉郁。故陈廷焯说,学习幸稼轩词,切勿“流入叫嚣”(《白雨斋词话》卷一),“不必剑拔弩张”(《白雨斋词话》卷一)。气力不足,则必不能形成特定的气概、气魄、气势、气度,也不能形成足够的能量与力度,这就无法进入沉郁的境界。所以,气与力,相得益彰,缺一不可。有气无力,则其气必不能持久;有力无气,则其力必不能振荡。气力充沛,则必有助于造成回旋迂折,从而在层层荡漾的情感波涛中,不断强化和深化沉郁之深厚的结构。
沉郁因情绪色彩的深浅浓谈而不同。有的沉而悲,有的郁而怨,有的沉而雄,有的郁而愤。但沉而谐、郁而谑者,则未之闻。盖谐谑重外露、而不尚隐秀,且与忧愤相悖,故不能为沉郁也。
沉郁和顿挫,是水乳交融地结合为一体的。“沉郁之中,运以顿挫,方是词中最上乘”(《白雨斋词话》卷七)。何独是词?诗亦如此。“如杜陵之诗,包括万有,空诸依傍,纵横博大,千变万化之中,却极沉郁顿挫,忠厚和平,此子美所以横绝古今,无与为敌也。”(《白雨斋词话》卷八)
所谓顿挫,从字面上看,就是指语意的停顿挫折(间歇、转折)。它仿佛是音乐上的休止符,表面上休止了,实际上没有休止,而是韵味的延续与深化。作家在运笔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