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巫泉带着石川走近，老者放下茶壶，伸手指指自己对面的石凳，笑道：“公子请坐。”然后老者轻轻摆手，巫泉躬身行礼后沿着原路退回。

    前倨而后恭，这是什么意思？石川心中思索着，面上带着感激的笑容道：“长者赐不敢辞，如此晚辈就无礼坐下了。”

    “老夫事先不知道有贵客临门，因此未曾准备，清溪凉茶一碗，权当为公子接风洗尘。”

    也不见老者有什么动作，石桌上一只茶碗缓缓飞起，来到石川面前，石川眼神一凝，他清清楚楚察觉到茶碗周边厚重凝实的真元壁障，如果他贸然伸手去接，受伤倒是不至于，但一个拿不稳将茶碗中的茶水倾洒出来是避免不了的了。

    此人于入微处的精细控制，当在一般的凝丹修士之上。石川脑中念头急转，心调整着手上的动作，双手恭恭敬敬将茶碗接了过来。

    茶碗入手，倏然向下一沉，碗内刚满八分的茶水左右一晃，只差一儿就要溅出碗口，但最终却在摇摇晃晃中稳定了下来。

    若在同等境界的修士中，石川对自身真元的精细控制是肯定要比绝大多数人要强的，但现在形势不明，石川做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选择，那就是恪守一个原则，不落下乘，但也绝不拔尖出头。

    举碗向老者示意，石川轻啜一口，不由得赞道：“入口清冽，入腹醒神，好水，好茶。”

    见到石川接碗饮茶的动作，老者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却又有些许的失望掠过，只是这一切都被他完美地隐藏在了堆起的笑容之后。

    “公子举重若轻，端得是好修为，老夫平日里教导一帮家族子弟惯了，今日一时间没有注意，公子不要在意。”

    完全没有接着老者话头下去的意思，石川挠头道：“前辈实在是折杀晚辈了，晚辈万万称不得公子这个称呼，前辈叫我石川即可。”

    老者悠然一笑，端起茶碗自饮一口，“石川友，老夫巫牧，就是巫泉丫头的爷爷，同时也是此地巫姓家族的族长。”

    “石川敬巫前辈。”端起茶壶为巫牧续满，石川双手举起笑道。

    巫牧再次满饮一碗，放下后却是一声长叹：“刚才听友论起我巫家的祖训，其实我也是有许多的看法与石川友一样，但就现实来，这一做法实在是充满无奈之下的举动，方才我对友有些无礼冒犯的言论，其实并没有针对友的意思，应该完全是对自己的不满罢了。”

    石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方才是晚辈不解实情，妄自口出狂言，前辈教训的是。”

    口中着谦逊的话，石川心下却是一叹，巫牧绕了两次，都想将话题转到巫家祖训以及其中隐藏的内情上去，但对其家族内部内里有何隐情他是半兴趣也无，因为一旦知道了就极可能面临着左右两难的选择，但总归巫家姐弟对他有恩，罢了。

    想到此处，石川坐直身体疑惑道：“以前辈这等出尘不入俗世的高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前辈也觉得为难的吗？”

    果不其然，巫牧淡淡笑道：“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各人也都有各人的难处，只是有的不为人知罢了，友一路走来也曾见到，我巫家人丁并不是太过兴旺，如此还要行那能者生，不能者死的规定完全是在自挖根基，但友不知道的是，我巫家一直面临着全族灭绝的危险，若是任由后面的子弟自行发展，而不严加苛责的话，到时候就是逃命都很难逃得出去。”

    “却是平流无石处，时常听闻有沉沦，他们一旦没了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便不能迫出身体最后的一丝潜力，安逸使人堕落，在我们这里，却是安逸致人死亡。”

    石川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茶碗不动，待巫牧完后平静道：“若巫前辈有什么可以让晚辈做的，晚辈绝不推辞。”

    巫牧脸上重新布满笑容，他哈哈一笑道：“出来还怕友生气，老夫曾数次暗中观察友的一举一动，如今石川你的反应还真是恰恰验证了老夫的观人之法。”

    原来是他，石川心下明悟。

    “前辈多虑了，晚辈几次都没有发现前辈踪影，前辈修为境界实在是让我仰望不止。”

    巫牧自谦几句，随后又笑道：“起来老夫确有一事可能要麻烦石川友，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友手中，你若不愿，老夫绝不勉强。”

    石川收了笑容，抬眼直视巫牧的双眸，“子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