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风小的时候，父亲就曾告诉过他，人这辈子只有两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一样是吃进肚子里的，一样是记进脑子里的。人这辈子只有两件事是公平的，一件是每个人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时，一件是每个人都要面对死亡。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徐风不敢离开校园，因为他怕见到等在校园门口的父亲。虽然这些年父亲很少提及，但是他记得很清楚。他的父亲，曾经因为中考成绩不理想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痛哭流涕。

    七门功课，四门一百，两门九十八，一门九十五。

    考出这样的成绩，手捧着全校第一的荣誉证书，却因为考得不理想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哭的那么伤心。再想想自己刚刚出炉的成绩，徐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别出来。

    随着人流走出校园，坐上了二八单车的后座，在此之前父亲没有说一句话。知子莫过父，从徐风的脸色上父亲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爸，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丢不丢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吸取教训，把失败变成成功之母。”

    若不是在走出校园时看到父亲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失望，徐风也不会如此自责和愧疚。他知道父亲对他的期望有多高，只不过他从未把父亲的话当回事。

    自行车停在一座小院门口，徐风率先走进了堂屋。狭窄的里屋挤满了人，他们全都站在床边，一位脸色苍白的老人正躺在床上。

    “小风，是你吗？”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躺在床上的老人想要坐起身，挣扎几次之后终究还是放弃了。

    “姥爷，是我，我来看你了。”

    在徐风的人生字典里，对他最好的不是父母和两个姐姐，而是因为偏瘫半边身子不能动的姥爷。那些年每次来姥爷家，姥爷总能变出很多好吃的。

    众人给徐风让出一条道，半蹲在床边握住姥爷的手，徐风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不过他不会当着姥爷的面哭，回头把眼泪抹掉，继续陪姥爷说话。

    “小风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姥姥走的时候你多大？”

    “姥爷，我记得，那会儿我三岁半。”

    “恩，没错，你三岁半，你姥姥走的早，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咳咳咳，我比你姥姥命好，多活了十几年，值了。能亲眼看着你长大，也算对得起你姥姥走时对我的嘱托了。”

    从旁边端过一杯水，徐风小心翼翼喂姥爷喝两口润润嗓子。其他人都去了堂屋，里屋只剩下徐风和父亲徐勤。

    “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这些年一直就没出过村子。你姥姥比我强，年轻时还去过县城。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不过小风，姥爷希望你以后能有大出息，去大城市，去能通火车和飞机的大城市。”

    徐风含着泪狠狠点头，却没察觉到姥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所有人从堂屋冲进来时，慈祥的老人已经闭上了眼。

    屋里响起了让人窒息的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距离老人最近的徐风却没有哭。他紧紧的握住姥爷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承诺姥爷，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一定会去大城市，去帮姥爷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一滴眼泪没流的徐风，跟着送葬队伍到了坟地。坟坑是提前挖好的，逝者的直系亲属站在坟坑四周。八人抬的棺材缓缓落入坑底，有人开始用铁锨往坟坑里填土。一身孝服的徐风跳进坟坑，疯一般的抱着棺材不肯撒手。

    “姥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你不要死好吗？不要死好不好！好不好？！”

    跳下去两个大人，却没能控制住疯魔一般的徐风。好似是突然明白了死的含义，疯魔一样抱着棺材不肯松手。

    又下去两个大人，四个人强行将徐风抬出了坟坑。十几支铁锨一起往坟坑里填土，一直到坟坑变成一座坟包，四人才松开了徐风。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姥爷最疼爱的小外甥。叮嘱他的话姥爷说的最多，姥爷对他的期望值甚至远大于他的父母。

    但是，姥爷从来不会责骂徐风，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因为徐风是他最小的外甥，是姥姥最放心不下的外甥。姥姥离开时徐风还不记事，关于姥姥的回忆徐风都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