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第七十一章 欲择何色?
行出禅院,上了黑色马车,向山间行不过片刻,便看到崖林间有座古亭。
这座亭子在秋风中并不肃杀孤清,因为太过高大,足足有普通三层楼高,巨梁飞檐,在红黄树叶间自巍然不动,看着很有几分气势。
瓦山三局棋的第二局,便在这间亭子里。
观海僧带领众人来到秋亭前,便停下了脚步。因为虎跃涧前的乱柯局等于是取消了,所以场间的修行者还是很多,只是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佛辇距离秋亭还有十余丈的地方停下,帷布里那位悬空寺戒律院首座依然沉默不语,但暗中不知有多少目光在偷偷打量他。
宁缺在涧旁说他和桑桑如果没有过,那么别的人便不能过,这位悬空寺高僧竟似乎真的按此行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佛辇下的曲妮玛娣,望向黑色马车的目光愈发怨毒,而花痴陆晨迦的神情却还是那么漠然木讷。
秋亭里有位老僧,想必便是由他主持第二局棋。
这名老僧穿着一身素布制成的僧衣,满脸皱纹极深,密密匝匝如悬着果实的秋枝般耷拉下来,似乎比虎跃涧旁那名黄衣老僧还要老很多。
亭中老僧先是对着远处的佛辇遥遥一礼。
隐隐看到佛辇里的高僧身影微微前倾,似在郑重回礼。
老僧又望向亭下那辆黑色马车,说道:“光明之女与书院十三先生降临瓦山,老寺旧亭备感荣幸。”
宁缺不知这老僧身份与辈份,想着先前的自省,回了一礼。
老僧又道:“月轮国曲姑姑、剑阁程先生,书痴花痴俱至,又有南晋太子殿下大驾光临,瓦山多年未有此等盛景,令人好生感慨。”
这位老僧言语里说着感慨,实际上声音淡漠机械。只是如同点名一般,把来到瓦山的这些大人物报了一遍,哪有什么感慨的感觉,想必所说荣幸也只是客套。
客套完毕,便进入了正题。
那位老僧也不多言,在秋亭一角静静坐下。
他的身前有一方极大的木制棋盘。
棋盘对面搁着一个木叉,又有一道帷布从亭上直悬到地面。
瓦山三局棋的第二局向来都是对弈,那个木叉看形制。应该是用来往大棋盘上落子。那道帷布看着极厚,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老僧已经做好了对弈的准备,用动作发出了邀请。
秋亭外的人们却依然安静无比。没有谁向亭中走去。
人们都很想能够通过对弈的考验,登上瓦山山顶。
要知道山顶的最后一盘棋,极有可能是由歧山大师亲自主持。那么就算不能成为被大师选中的有缘人,能够与大师手谈一局,那也是极大的造化。
之所以这时候没有谁向亭中走去,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进行一番尝试努力,而是因为那辆黑色马车里的人还没有开口说话。
就算他们想要去与那位老僧下棋,也不可能抢在那位的前面。
黑色马车缓缓再动,一直驶到秋亭石阶之前才停下。
那名苍老的僧人看着这辆黑色马车,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声音却依然平淡如水。缓声说道:“听闻先前在虎跃涧旁,光明之女以天算之能令我那不成才的师弟惨败而归,想来在棋枰之上妙诣非凡。”
听着这话,宁缺心想烂柯寺果然棋风极盛,哪怕是修行到心如止水的隐居长老,也不肯在这方面认输,想必稍后定是一场苦战。不由微感忧虑。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亭中那位老僧微微一顿后,缓声说道:“能算透天机,何须还来算枰上玄机?十三先生,你可带着光明之女自行上山。”
宁缺微微一怔。回头对马车里说了两句。
不知桑桑在车里说了些什么,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说道:“我来瓦山求医问药,自然要遵守拜山的规矩,这局棋总还是要下的。”
听着这话,秋亭旁的修行者们大感震惊,心想在虎跃涧旁,你那般强硬试图闯山,眼里哪有规矩二字,结果这时候却要守规矩?
观海僧也是好生不解,怔怔看着宁缺,烂柯寺住持更是心生不满,暗道如此前倨后恭,真是岂有此理,你把我佛宗清静地当成什么了?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