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也正襟危坐屏息凝神，绷紧了身体琢磨着该如何同北冥这是个玩笑，北冥看着没烟火气，倒是体贴过人，似乎看出她的踌躇，颇为善解人意的道：“开店挺好，自在。”

    各种对策言论在夏时也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想着孟婆提及北冥时花痴脸，决定与君上这位老人家离的远些：“君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北冥眼瞪微垂，瞧不清神色，像是睡着了般。

    夏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自忘川生，孟婆教会她话酿酒，她酿酒的技术青出于蓝，做人办事却不及孟婆万分之一，无人教过她，眼下情形该如何应对。

    是走？是留？

    她假装倾身揉残腿，视线悄悄飘向北冥，不料后者倏然抬眸，将她的偷窥逮着正着。

    北冥问：“腿怎么回事？”

    夏时也索性假戏真做揉着腿：“天生顽疾。”

    北冥：“可有想过治疗？”

    夏时也摇头：“没有。”

    “为何？”

    夏时也茫然了一瞬，是啊，为何？

    纵然腿残，纵然孟婆曾有诸多办法能令她恢复如常，她却从未想过。如今北冥一问，思来想去，她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上辈子什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痕迹，舍不得抹去吧。”

    北冥的视线盯着那腿，夏时也不好意思：“早听孟姐过君上心慈，君上如此体恤我等鬼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北冥对上她诚恳的视线，一脸平静无波：“我从不仁慈。”

    夏时也有些尴尬，这马屁居然拍到了马腿上，孟婆暗恋的这人有奇怪……

    北冥又：“只关心你。”

    屋外响起一声闷雷，夏时也想，天降闷雷于冥界，不是个好兆头。

    最终，她落荒而逃。

    自那天北冥把人带走后，孟婆便一直右眼急跳，总觉没什么好事。夏时也几天没来找她唠嗑，她琢磨着夏时也是否被冥王含肉带骨的吃了个干净，悄悄跑去夏时也的酒楼。

    彼时，夏时也正在后堂酿酒，忘川水在她指尖流淌，她酿了几大坛酒，孟婆进来时，她愁眉苦脸，与黄泉路上新死的鬼魂没两样。

    孟婆秉着有八卦必挖之心，高深莫测的凑过去：“莫不是君上对你表白了？”

    乒乒乓乓……夏时也吓得打翻了几坛酒，前功尽弃。

    她瞪大眼望着孟婆，脸霎白一脸惊恐。

    孟婆心头一跳：“当真表白了？”

    夏时也手里的漏斗咣当落地，嘴硬道：“没有。”

    那充其量只能算上司对下属的调戏，算不得表白，若让孟婆得知她心中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堂堂冥王老人家调戏她一个酿酒的瘸子，指不定孟婆要跳忘川河自尽。

    孟婆不信：“没表白你躲什么？”

    夏时也抖了抖被酒水打湿的衣，一本正经的扯谎：“我一个鬼，还不能怕他了？”

    其实么，她就是在躲着君上老人家。

    那日天雷在耳边炸响，北冥眸色幽深，着实吓人。夏时也这几天噩梦里全是北冥那张脸，为此她跑去找了魇鬼麻烦，魇鬼呼天抢地指天为誓表示她做噩梦跟自己没干系，她才作罢。

    只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孟婆道：“君上其实很好。”

    夏时也清理着遭殃的院子，暗里打算再酿他个几十坛送给孟婆，然后逃去人间逍遥逍遥，省得君上他老人家总在她脑海里打转。

    见她不理，孟婆又：“他对你尤其好。”

    夏时也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我懂。”

    孟婆脸色几变，着急的要解释：“时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夏时也捂住鼻子，这满堂酒气着实熏人，匆忙将孟婆推出去，“没误会没误会，你别误会就成，孟姐，咱们可好了，等我给你酿一年份的酒，你就给我开个后门，让我去人间溜达一圈儿？”

    孟婆：“我……”

    下一瞬，人已到楼外。

    孟婆望着忘川酒楼四个字发愁。忽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回头，只见黑衣银发的青年，停驻在巷子口。

    青年唤道：“孟姐。”

    孟婆叹了口气：“又来了啊，良。”

    墨良轻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