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玄武既要去深水渡劫，那么我们寻找的出阵符物就会相互分散开来，恐怕是不如近海好找了。”

    听他这样一说，她的脸色垮下来，哪还有先前半点得意？

    长天见她闷闷不乐，执起她手低声道：“我并未怪你。若无你那番急智，恐怕我们已同沉夏一样被陈尸海中，你于我又有一次救命之恩了。”几句话说得她面色稍霁，才往下继续道，“只是局势既已改变，所谓事易时移，变法宜矣，我们必要分析其中厉害，才好早作防范。”

    他尾指在她掌心中勾勾划划，带出亲昵的痒意。宁小闲被他这样一闹，方才的沮丧立刻消散了一大半，也展颜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长天面色顿时一滞。

    她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道：“惟今之计，既不能跟着伽毗罗，又要在劫雷迁怒之前，离开七宿岛范围……那么，就又回到我们最初的离岛计划了。”

    那厢伽毗罗等人也低声安排好了新计划，他这才对芈八说了声：“去吧。”

    芈八向他行了一礼，身体轻晃，居然变作了一缕黑烟，越过丛林、翻过山石，横跨海水，向着对面的岛屿飘摇而去。宁小闲看得一愣道：“这是什么术法，如此奇异！”涂尽的本体是魂修，也能化作黑烟，可一般是从被寄居的皮囊里跑出来，不是这样极突兀地由实化虚啊。难怪伽毗罗等人在玄武水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当中，还能钻过网眼潜到灵草园上来，原来他身边不乏奇人异士。

    这回却是涂尽开口答道：“这是中阴身显化成形，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神通。”

    中阴身？她在口中默念两遍，若有所悟。所谓的中阴身非人也非鬼，还有人的活气，乃是介于人、鬼之间的状态，许多人从弥留之际或者深度昏迷当中醒过来之后，常常会言述自己在重症期间看到、听到的许多事情。居然与事实完全符合。其实他们就是无意中变作了中阴身状态，只不过清醒之后遗忘了当时的多数记忆。

    彼时蛮族已经开始探索神魂的奥秘，虽然对魂魄的研究还未像后世那么深入，但研以致用却是最基本的。这中阴身的发现和利用。就是蛮族取得的成就之一。芈八的物理打击能力不高，然而却能针对神魂发动多种形式的攻击，常常伤人于无形，方才也就是他发出噬魂击，想要抹去涂尽的神识。

    天早就黑了。海上多大雾，一缕轻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又有几人能注意到？何况多数妖怪都围到了近海的几座岛屿上去，对灵草园的管控是最松散的。

    它的速度并不快，不过宁小闲知道它一旦抵达了七宿岛的中部位置，就要以神通联络其他蛮人，所以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伽毗罗也端正了脸色，显然他的新计划也需要时间去完成，当下对宁小闲等人道：“我们这就出发。”

    宁小闲低声道：“大普司。我们可否留在岛上？断不会将您的大计说出去的。”

    伽毗罗见她虽然尽力掩饰，但眉宇间却有几分迫切，几分不安，晓得她终是惧于自己威名，急于摆脱自己控制。她这举动正中他下怀，横竖自己要去行偷袭大计，怎能带着这几个凡人碍手碍脚？莫说别的，那条海沟上头连大些儿的海岛都没有，就算他和亲信有法子隐藏，这几个凡人却要塞到哪里去？

    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对这凡人女子的承诺实在缚手缚脚。不过他随即冷笑：她再聪明也是有限。凡人的眼野就是狭小，浑不知一会儿他手下引动天劫危及七宿岛之后，连岛上的生灵都要一起承受天罚。届时这几个凡人被劫雷打得灰飞烟灭，他也不算毁诺。

    至于放这几个人在岛上会不会坏了他的大事？哈。如今玄武天劫已经临近尾声，自顾不暇，这几个凡人能找谁去打小报告，岛上的妖怪么？不把他们当疯子抓起来就不错了。

    再说他的计划具体要如何实施，这几个凡人也偷听不着。

    他还有重任在身急于完成，自然再无心思理会这几人。当下他哼了一声，向着身后的心腹打了个手势，两人头也不回地没入了密林更深处，很快就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树后头，宁小闲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浑身松快不少。和这凶人相处，绝对不是愉快的经历。

    ……

    天空骤亮，又是一记天雷打过，拖着隆隆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