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渚异闻录 多愁善感的守城灵
临渚古城地处凤还山南,内有龙回河,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历史悠久,就是不太出名。
古城呈带状延伸,东西走向。城西多半是住宅区,沿河是小桥流水人家,往里探是鳞次栉比的古宅深巷。
城东多半是商业区,随着人丁兴旺,交通日益发达,各式各样的店铺开得风生水起。城北靠着凤还山,是少有人迹的深山老林。城南向下走是广阔的桑田鱼塘。
阿白满意地盯着墙上那幅老旧的古城地图微笑:这就是她的城。
晌午阳光大好。善白檀香阁外一个挑担子的老妪刚路过,又蹭蹭蹭几步退回来,伸长了脖子朝店内抖着嗓子大喊一声:“阿白妹子哟,要葱不?还剩两把没卖掉,便宜卖啦!”
“成啊,都卖给我吧。正好晚饭想做葱煎蛋来着。”阿白一脸笑吟吟地走出店去,从口袋里翻出一卷零钱来。“哟,这么大一把葱呀,阿婆真大方。”
老妪听了,额上笑出一叠皱纹来,露出一口破损的黄牙,忙道:“妹子一个人打理店子也不容易,阿婆这葱都便宜卖了。”
阿白甜甜地笑,“谢谢阿婆了。”
卖葱的老妪是苗人,头上总是包着青蓝的布巾,穿身黑褂子,偶尔耳边坠朵野花。她的家境在整个古城里算是最下层的。
阿白每次听见她吆喝,都要在她这儿买上一两把葱。而每回葱都吃不完,只好拿了个旧花盆栽着。久而久之,花盆里的葱已经长成绿油油的一大把了。
送走了阿婆,阿白没有直接进店,而是看着阿婆的背影发呆。阿婆佝偻着背,脚步似乎不太稳,走起来一步一颠,双手倒是抓着挑担死紧。看得阿白心里一阵发酸。
看样子阿婆的身体已经不大行了,最多再过个三年便要合眼了吧。
古城的时光于人们来说悠然如细水长流,于阿白而言却仿佛白驹过隙。她恍然还记得阿婆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阿婆叫金凤,从小便生得俊俏,是古城内出了名的小美女。阿白以前还跟少女时的金凤有过一段交情,只不过那时阿白是另一副模样。自从二十年前换了张脸,阿白和金凤的友谊也就断了。
但阿白还是阿白,时常还会惦记着当年那个金凤。只是金凤已经不再是金凤了,成了庄家大太太。
本以为该有一辈子福气可享了,却不料后来又听闻庄家出事:庄太太红杏出墙,被家主扫地出门。舆论在不透风的古城里一传十十传百,话也变得越来越不堪入耳。名誉在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从来都是被奉为神圣的东西。一个女人,坏了声誉,在一个小地方,一辈子也就完了。
阿白后来去看过金凤。她开了块小菜地,搭了间小棚屋,做点卖菜生意勉强还过得去。但她过得不好,阿白知道,但无能为力。
人类自己的事情一向是不允许她插手的,即使是和她再有交情的人也是一样。
岁月就这么捱过去了。日子像阿白的檀香木雕,被打磨得精细。
十年前阿白照着一个从别处来旅行的人的脸又换了副模样。从此作为善白檀香阁新任的店主融入古城纵横的人际网之中。
没办法,她是只妖,妖的容颜百年如一日,不会衰老。如果她一百年都顶着同一张脸,还不被人当怪物?妖怪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当成妖怪了,特别是像她这种有公务在身的、当差的妖怪。
虽然样貌变了,名字却没变,她仍坚持让人们叫她的昵称“阿白”。
阿白大名唤作“善白”,说起这个名字,其实还颇有些来头。
白字是当年她还在深山里修炼聚气之时,她妈妈给她取的。她的妈妈是一只山精。大概是头一回见自己的山坳坳里孕育出了一只无相,觉得稀奇,便心血来潮认了阿白做女儿。
无相即空,理绝众相。无相本无性别,只因为山精妈妈想要个女儿,阿白化的第一个相便是女相。
自此往后,犹如一张崭新白纸上画下了第一笔,之后的勾勒便也理顺成章,阿白已认定了自己是个女妖怪,因此也从没想过化男相。
在阿白修炼到第四十年的时候,修为已经较为纯熟,具备游走人间的资格了。然而去天界递申请资料的时候,妖界总部的妖仙却迟迟不肯批。
问过才知道,原来总部不给批跟阿白的出生有关。
事情起于一块坠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