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情录 十六章
束阳国皇宫中的早朝分为小朝和大朝。
小朝是常朝,只五品以上官员入见,大朝则是朝官全员皆需列席。
更者在束阳国,当皇子年满十七岁行完冠礼,皇帝会亲赐独一无二的徽龙佩及皇子府,令其出宫搬去府邸居住,以示已经成人,当年及十八,便要著袍秉笏,每五日上一次大朝,与百官同往明政殿,分立在金銮宝座下左右丞相两侧,听群臣奏议及皇帝决断国事。
只能听政,而不能参与议政,以免有皇子与朝臣结党营私。
殿廷广阔的明政殿内,满朝文武已然按班入列,三品以上大员着紫色,六品以上着绯色,九品以上着青色,正是所谓的三六九等。
晚来一步的玄阑匆匆入殿。
位列末班的数名官员见到他进来,连忙作揖,余人也纷纷回头请安。
玄阑神清气爽,一路含笑还礼。
见到夹杂在众人当中的阮洗玉,他停步笑道:
“阮御史早。”
“五皇子早。”
阮洗玉慌忙应声,他原本只是随众向玄阑微为鞠躬,此时不得不一揖到底,对身边众人面上的艳羡只当不察,直起身后,一点也不意外地见到,周遭同侪不是双目圆睁,就是面面相觑,一个个面庞骤然换上的惊诧之色,与前几日的他相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阑一路往前走,身后一路变得鸦雀无声。
阮洗玉心中暗叹口气,那天他在梅林前与玄阑道了失陪,返回大厅劝了与阮凤池执拗的六皇子玄明先行回府,随后往昭纯的书房寻到石玩,命人送往六皇子府后,匆匆赶回梅林前与玄阑作别处相候,在忐忑中直候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结玉垂花的玄阑原路返回。
那时玄阑唇边泛着笑意,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了句:
“蔚然兄苑里深藏的那株梅,小王赏过了,确是绝艳五常,见之不悔。”
他听了心里一咯噔,这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打声哈哈。
待送走玄阑,他遣人过隔壁园子找和云,得知昭纯已经回到厅中,再三思量之后,终究没去寻自家妹妹相问详情,一则怕她女子面皮薄,二怕本来没什么事,被他一问反倒问出些无谓的意思来,自顾乘轿回了相府,往书房寻到父亲,如此这般将情形述说一番。
没想到父亲倒是极为平静,一边临帖挥毫,一边说道:
“既然让五王遇上了,避是再避不过去,是缘是劫,只能看昭纯的造化了,你修书一封寄给寻芳,再委屈他一阵子罢。”
阮洗玉忆罢,目光穿过人头济济的队列,望向最前端父亲的背影。
阶下百官之首,当朝两位丞相分立在东西两侧。
左相梁丘身形微胖,笑容可掬,一双小眼珠惯常笑眯着,睁开时却精光毕露,右相阮居正面貌清癯,为人韬光隐晦,大智若愚,颇有几分文士的风骨。
二皇子玄成和三皇子玄韬立在梁丘的身旁,大皇子玄良也已在阮居正身侧站好,几人看见玄阑到来,除阮居正以外,面上俱是一怔,玄阑与之一一问了早。
最后才向阮居正拱拱手,焕然一笑。
“阮相公大早。”
“五王早。”
阮居正面容平和,神色恭谨,与往常不无二致,相敬他一揖。
玄阑含笑从他身前经过,走到玄良右侧立定。
阮居正眼底便见一枚花玉并悬的徽龙佩晃荡而过,寒梅花期长而耐谢,梅朵离枝数日依然娇艳如初,在紫服朱玉的相衬下,美轮美奂,格外挑人,阮居正的脸上不由得滑过一丝苦笑,自个女儿他再清楚不过,打小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有此一举不足为奇。
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五皇子竟由之任之,毫不避忌地佩来上朝。
那意思分明是要阮居正亲眼看到,阮家费尽心机藏也藏了,避也避了,既然阮昭纯终究还是被卫慕玄阑遇上,那么将来怎样,她的人玄阑要或不要,再由不得阮居正定夺,自此阮家别苑可以闭门谢客,没有五皇子首肯,阮昭纯适择佳偶一事,今生不必再作此想。
不会儿,内侍执静鞭鸣空三响,殿内百官遽然肃静。
皇帝驾到,文武朝臣整襟伏拜,山呼万岁,直至听闻一声:
“众卿平身。”
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