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春 第七回 嬷嬷人儿
更新:08-08 13:30 作者:纳兰容尛 分类:女生小说
春妮身子初愈,玩耍了一天早早便睡了。再睁眼睛,天已蒙蒙亮,旁边香芬正拿着一把剪刀细细的不知在剪什么。
香芬偶然抬头看见目光炯炯的小闺女,见她自个儿醒了不哭也不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心里便觉得有趣。信手剪了几张嬷嬷人递给春妮。
春妮小手接过,仔细一看,这些小纸人个个形态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凑一凑居然差不多是一家子,这才明白自己额娘的意思,这是给自己过家家玩的,顿时满头黑线。
这种纸人香芬经常会剪,也是她最熟练最拿手的一种剪纸,话说那日自己能“醒来”都是靠得这种嬷嬷人剪纸,才唤回魂儿来。所以,别人家的媳妇、婆婆们听说了,几乎都来拜托香芬给自家剪上几张。
这些嬷嬷人儿大多都是正面站立,两手下垂,五指分开,五官为阴刻剪法,鼻子呈三角形,人物的衣着都是地道的满族旗装。
还有几个立体嬷嬷人儿,是用两片纸剪的,可以坐立,嬷嬷人的头是单剪的,剪出的长脖子甚至都可以插到立体嬷嬷人的衣服里去,男嬷嬷人儿脑后的大辫子还能折到背后去。
在这种物质条件单一的七十年代,这些就是疼爱子女的额娘母亲们用自己的巧手制作给孩子的玩具,虽然不贵重,但里面包含着母亲浓浓的母爱,春妮喜欢的紧。
“娘,你给谁家剪的嬷嬷人?”
香芬叹了口气,“是李老师家。可怜他家小球小小年纪,生生被苟不理那起子小人唬着了,如今正高烧不退,他娘急的不行,央我剪几张嬷嬷人儿,回去给他‘扣夜星’。”
嬷嬷人儿,其实就是满族人的妈妈神,在满族人的认知中,她是一种可以帮助族人解决一切难题或走出困境、得到吉祥的神。
“扣夜星”其实就是一种巫术形式,若小孩子高烧不退或彻夜啼哭,当额娘的或是其他人用黄纸剪七或九个正面站立拉手的纸人,病孩是男孩就剪成男性的,病孩是女孩就剪成女性的。男孩圆头,女孩有抓髻。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火盆放在小孩睡觉之处头前的地上,将纸人扣下,早晨翻开火盆来看,如果纸人曾被烧着,就是“夜星”被扣住了,将灰烬倒到厕所去即可,小孩第二天就会好起来。
春妮将几张嬷嬷人藏在自己的悠车里,向香芬探出手来要去方便。香芬忙抱了春妮出来,顺便梳头洗脸,在春妮头上梳了两个漂亮整齐的小揪揪,扎了两条红头绳。
那厢李小球正在家里烧的滚烫,翠兰一边挺着肚子给他擦拭着,一边抹着眼泪对李立青道:“小球他爹,你快想个法子吧,孩子老这么烧着会烧坏的。”
李立青也急的焦头烂额,自家穷的叮当响,想去镇里买药也买不起,好容易央了屯里的赤脚大夫给看了看,开了两剂汤药灌下便走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的农村人生病,一靠挺,二靠命,挺的过便继续活着,挺不过便早早被黄土掩了。
李立青好歹是个知识分子,知道人高烧需要物理降温,可光用湿帕子擦有什么用。咬了咬牙,李立青让翠兰用小被裹好小球,亲自抱着去了关家。
关德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抽烟袋,虎子被他娘捉了去洗头,垂头丧气的在厨下任凭香芬揉搓着他的脑袋,春妮小手捏着一只粉笔,不知是纸上描画着什么。
李立青夫妇抱了孩子敲门,关德愣了一愣,忙让了进来。香芬正笑骂虎子脏的紧,抬头便看见李立青抱了孩子杵在那里,惊讶了一刹,忙擦干了手,招呼翠兰带孩子进屋,说是嬷嬷人已经剪好了。
李立青当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学生,李家在省城里也是有名的富贵人家,若不是李父当年参加了国民党,而后来国内的形式又众人皆知,李立青也不会落魄成现在的模样。
先是被强制抄查了家产,随后被下放到农村做知青,到后来又因教习屯里的孩子读书被打成了“臭老九”,重重打击之下,李家与当年可谓是天壤之别,当年订下亲事的人家早已唯恐躲之不及,李立青只得带着老母留守农村,后来娶了村姑翠兰,勉强教习孩子读书并代写信件糊口度日。
按李立青的性格,平日里除了办事,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能不与人说话便不与人说话,生怕再惹上是非,飞来横祸。今日居然带着妻儿一起到关家来,怪不得关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