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衍在侄子面前秀了一番高深莫测之后，才想起之前被打断的工作，拍了下手掌，“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有个要紧事险些忘喽。”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误了二伯的正事。”林重光连忙起身告辞。

    “非也非也。”林承衍摆摆手让他安坐，“我这种闲人哪来的什么正事？不过是人老了，爱瞎操心。最近文化界闹得挺欢，你知道吧。”

    林重光还真不知道，他最近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拿来研究资料，哪有空闲注意别的事。还是林承衍把论坛打开，他才知道，原来是方舟文娱又有了新动作。

    不过在他看来，乔淑雅只是单纯地想传播专业知识，根本不是让学究们藉此打嘴仗的。毕竟当初两人交流的时候，她就明确地表示过对这些口舌之争的不屑，认为毫无意义，她更不会让话语权落在别人手中。

    所以林重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即便都是出身史家，艺术家和政治家的思维模式从本质上就不同啊。等林承衍气哼哼地把这帮小子的胡言乱语批判了一通，他还是不太在意，“没那么严重吧。”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是被调查局警告的还不够啊。”林承衍抖着胡子瞪了他一眼。

    林重光摸摸鼻子，“陛下要是这点小事都需要在意，帝国也不可能屹立几千年不倒了。”

    “帝国之所以一直都是帝国，是因为民众需要被引领、被代表、被统治，他们没有自己做主的习惯、勇气、能力和自觉。而之所以引领、代表、统治民众的一直都是如今这个皇室，是因为民众没有意识到这个角色是可以被替代的。也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先例，证明其他家族同样可以胜任这个角色。”林承衍斟酌着用词，缓缓地解释，“如果民众忽然认识到皇朝更迭才是天地至理，这个位子任何人都有权去争取，有希望取得。天下从此必将多难啊。”

    林重光却觉得没必要这么悲观，“皇室数千年积累的威望几乎是不可动摇的，民众不会认为其他任何个人或家族有资格取而代之。”

    “民意、威望这种东西，说重要的确重要。说虚幻也很虚幻。”林承衍摇摇头，“年轻人总是难免迷惑于那些华丽的表象，岂知世间的道理远没有那么多花哨，不过一句‘强权即是正义’罢了。”

    林重光笑道，“如果这就是‘天书’的奥义。那皇室就更不必担心什么。”况且这事的始作俑者是方舟文娱，说不定皇室本就知情呢。

    有关乔淑雅的事，皇帝不知情的多了，没必要次次都一惊一乍，小题大做。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总有些人和事是不可掌控、不可预测的。就算她哪天宣布要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为全人类的彻底解放奋斗终生什么的，他也不会奇怪，当然也不会赞赏就是了。

    “所以，真的没问题？”乔明宇不放心地问。他总觉得老姐在花样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奔放啊。

    “看问题总是那么肤浅。”皇帝数落他道，“皇室之所以是皇室，难道是因为臣子都忠诚吗？不过是造反的成本和风险太高，而忠诚的报酬已经足够丰厚。但你若以为这样臣子们就都会安分守己，就未免想当然了，哪个皇帝没遇到过几个叛逆？”

    不是“哪个女人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吗？乔明宇心中吐槽，嘴上附和道，“父皇圣明。”

    皇帝冷哼一声，总结道，“不论有没有人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野心家都在哪里，不多不少，只看你给不给他机会。”

    这话似乎意犹未尽。说一半留一半。不过皇帝和太子之间的谈话通常都是如此，毕竟帝王学不是靠教的，能不能领悟、能领悟到哪一步更多是由资质决定的。乔明宇的资质虽然不是顶尖，但绝对不能算差，所以很容易就领会了其中深意。

    历史上那些反贼叛逆，至少有一半都是被当时的皇帝坑了啊！冷眼旁观着他们势力壮大、威信提高、野心滋长。说不定暗地里推波助澜一番，等他们丧失耐心、判断、谨慎、理智的时候再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认清周围人的立场，顺便消灭潜在的反动分子，毕其功于一役，坏处是费心费力费时，还容易玩脱。所以自认对朝政和军队掌握不足的皇帝，一般都会选择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至于给不给野心家机会，从结果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