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九
夜如水般,是能流动的。清风拂过,这夜便泛起波纹,夜色中的人影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我盛好一些猫食,放到鬼鬼面前。安置妥一切后,就随他其后出了门。我和他钻入这夜的冰凉,目的地是他位于某个开发小区的家。
一路上,我有着颗忐忑不安的心,他高大的身躯靠我很近也镇不住什么,毕竟这忐忑不安本身就是他给我的。他走着,表情严肃而凝重,这是他在人前一贯的表现,不过在我面前倒是很少显露的,说明他这时的心情同样颇不平静。我们像两个出征的战士,我们要赴往一场没有硝烟的小型交锋。在这个特殊的圈子里,此类交锋时刻在发生着,只是大家没意识到那是一种交锋,而且这种交锋绝大多数情况下以弱势群体的妥协告终。当然,只是一种妥协,不是失败。
出了胡同阵,便是一条凸显城市特性的商业大街了。这大街宽阔平坦,车流如织,两旁高搂林立,漾光溢彩,相反的是,人倒在这繁华里变得贫乏,甚至迷失掉方向。一股悲怆之情暗暗翻腾上我的心头,为自己,为他,或者为了鬼鬼?他在路边截下一辆空出租车,猫身坐了进去,他扶住后车门,挥着大手叫我也进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前面的门,坐到了司机旁边。他无奈地关上后车门,我想此时的他必定跟先前的鬼鬼一样悻悻然。他有太多与鬼鬼的相似之处,令我一度怀疑他与鬼鬼是同一事物的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
城市里霓虹灯五彩斑斓的颜色透过车窗玻璃映照在我们脸上,飞驰的汽车又让我们脸上的颜色瞬息万变,如梦般的模样。出租车司机不明白这两位乘客怎么有如此奇怪的举动,他或许以为我是一个与父亲在赌气的儿子,他拿眼角睨视我,我都发现了。出租车穿过一条又一条大大小小的街道,仿佛是在人体内各血管间横冲直撞的细菌。出租车向不太繁华的地段驶去,车外的灯光渐渐稀落,在暗淡的空间里,出租车又变成了一颗拽着长长光尾的流星——希望不会有人向这颗流星许愿,我可实现不了他的任何愿望。
不短的路程。所以出租车停在一座花园式住宅的大门前之后,他付给了司机好几十块钱。我随他进了这座宅院里一幢楼房的单元门,拾级而上,他家在三搂。我看见那搂里每一层只有一家住户,便猜想他家肯定挺大、挺气派了。我是乡村里走出来的人,骨子里的小农思想让我看见大的与气派的东西时胆子总颤颤巍巍地缩得很小,我担心到时候他的家会让我手足无措。
直到他家那酱紫色仿古欧洲风格的大门猛然堵在我眼前时,我身上本来乱飞的感觉触角才倏地全都收回来。我的感觉器官失灵了,我的整个人也就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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