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夫人 第六章·一语成谶
(一)
景翊三日婚假的第二日过得很是清淡,除了把成亲当夜拜托他那当太医的二哥景竡带回家灌上迷药连睡两天的管家齐叔和季秋接回来,并拿出在朝堂上舌战各位叔伯大爷的本事说服他们相信看见焦尸的事只是季秋忙中生乱的一个错觉之外,余下的时间几乎全都耗在了萧瑾瑜送来的那箱案卷上。
第三日一早,安王府就来信请景翊前去议事,萧瑾瑜一直等他等到日上三竿,景翊才抱着三思阁的楼梯扶手深一步浅一步地爬了上来。
景翊一进门就把自己往椅子里一扔,软塌塌地靠着椅背,闭眼皱眉揉起白惨惨的额头来,把萧瑾瑜看得一阵发愣。
就算那一箱案子一天办完,也不至于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何况以这人一贯的秉性,说秋审之前办完,那不到秋审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他是绝不会把活儿干完的。
“你这是”
景翊有气无力地道:“醉了。”
萧瑾瑜眉梢微挑,传言里说景四公子是千杯不醉的,事实上他也当真没见这个人喝醉过,“你还有醉的时候?”
景翊不用睁眼也能想象得出萧瑾瑜说这话时脸上那副坐着说话不腰疼的神情,脑仁一时间疼得厉害,声音也愈发显得无力了,“你喝过烧刀子吗?”
烧刀子?
萧瑾瑜是喝两杯竹叶青都要胃疼半宿的人,连宫中大宴的时候倒进他杯子里的酒都是兑过水的,烧刀子这种程度的酒他恐怕闻都不曾闻过。
所以不等萧瑾瑜回答,景翊已幽幽地道:“她昨儿晚上请我喝的你说哪有女人请人喝酒是喝烧刀子的啊,她买都买来了,我又不好意思说我没喝过这么烈的我俩昨儿晚上吃完饭就坐在房顶上空口喝了两斤”景翊说着,闭着眼朝萧瑾瑜的方向比出两根手指头,又一字一句地来了一遍,“两,斤。”
“一人一斤?”
景翊垂下手来无力地摇头,“我顶多喝了四两剩下全是她喝的,就跟喝凉白开一样”
萧瑾瑜皱眉看着他这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你昨晚醉得很厉害?”
景翊揉着额头缓缓点头,“我头一回知道人还真能醉得想不起来自己姓什么”
“她呢?”
提到那个请他喝酒的人,景翊又蔫了几分,“听家里人说昨儿晚上是她把我从屋顶上抱下来的,今儿一大清早人家就起床练剑了,练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啊”
萧瑾瑜微一沉声,“也就是说,昨晚她干过些什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景翊总算听出了萧瑾瑜话里那点儿不大对劲的音,一怔睁眼,“昨晚昨晚怎么了?”
“萧允德死了。”
萧瑾瑜这话说得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景翊反应了一会儿,才像是被人从背后使劲儿戳了一下似的,突然挺直了腰背,那双宿醉之下愈显狭长的狐狸眼也登时瞪得溜圆,“死了?”
萧瑾瑜抬手指了一指搁在案头的几页纸,“我已让人做了初验,这是他们送来的尸单。”
景翊一惊之下酒醒了大半,从椅中站起身来腿脚麻利地凑到萧瑾瑜案前,一把抄起那份尸单,从头看到尾,拢共就看明白了半句。
“他是被刀割了失血死的?”
萧瑾瑜知道这人对死人身上的事儿知之甚少,但他还真不知道,这人在大理寺待了大半年竟完全没有多知道一点儿。
被萧瑾瑜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看过来,景翊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才弓着腰伸长着胳膊把尸单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王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办案子只管活的不管死的啊”
“有人说这死的是被你夫人弄死的,你也不管?”
景翊狠狠一愣,“我夫人弄死的谁说的?”
“萧允德的夫人。”萧瑾瑜蹙眉浅浅一叹,叹得有点头疼的意思,“人是今天一早被萧允德的夫人带着家丁抬来的,跪在我这儿哭着闹着让我给她做主,说小月前天晚上就在她家里两度拔剑要砍萧允德,她拼死拦着才没砍成有这回事吗?”
景翊一时间哭笑不得,在宫里那些年,没良心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没脑子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但像萧允德家媳妇这样既没良心又没脑子的,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