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忽然停了下来，正埋头静候的小乞儿见状，不解道：“怎么了？”

    乃贤将那书收起，摇头道：“累了。”小乞儿见他面带倦容，咧嘴笑道：“那不学了。”

    两人说着竟真的沉默下来，乃贤坐在石上闭目养神，小乞儿则干脆双手枕头躺在一旁，望着稀疏的云彩发呆，其时午后，除却潺潺流水外，再无他声，这一歇便是半晌。

    其间乃贤悄悄望了小乞儿一眼，当见他呆滞模样，又不禁默然微笑，在此之前乃贤一度惊惧于此人天赋异禀，但随着二人日渐熟络，他却令乃贤想到了另外一人。

    此人名为王安石，乃是前朝一个小官，他曾写过一篇名为《伤仲永》的文章，文中方仲永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倘若此人真如文中所述，那乃贤自问自己是远远及不上这个方仲永的，可叹天资横溢如仲永，其结果也不过是芸芸众人。

    自古文人撰稿无所不用其极，王安石是不是在杜撰瞎编，这无人可辩，毕竟那是前朝之事，但如今乃贤亲眼见识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方仲永”，这便不禁令他浮想联翩了。

    “嘿嘿，日后我若也写上一篇《伤乞儿》，不知有人信否？”一念及此，他笑出声来。

    小乞儿闻音，扭首问道：“你笑什么？”

    乃贤连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又是在瞧什么?那么入迷。”

    小乞儿指了指天空，道：“牙根伯伯说人死了，就会飞到天上去，天上有神仙，我娘也在那里。”边说着，他又指了指身下的石头，道：“不过他说他是不会飞到天上的，只能去地下。”

    乃贤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此人名姓被小乞儿屡次提起，但他却没有什么兴趣去问，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三六九等，料来也只是个巧合收养了小乞儿一段时间的老花子罢了，像这种混迹市井的老花子口出何话都不稀奇。

    但对于小乞儿的身世，乃贤还是心存好奇的，当即问道：“你娘是怎么死的？”此话鄙陋，但乃贤问完方觉不妥，顿时面生尴尬。

    谁知小乞儿竟回应道：“死?不晓得，是死了吧。”说这话时，他眉头紧皱，竟像是不知道自己娘亲是死是活，乃先见状也不由一惊，道：“你既不知，又为何说她死了？”

    小乞儿茫然道：“这不是我说的，是牙根伯伯说的，我……我没见过我娘。”

    闻听此言，乃贤心中稍安，可随即又猛地提起，惊惧道：“你即没见过你娘，又怎得……”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颤，此时虽是大白天，他却被小乞儿的话弄得有些毛骨悚然，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问道：“又怎能记住她对你说过什么？”

    不料小乞儿又是晃了晃脑袋，道：“我记住了，我就是记住了，我……”乃贤的面色令小乞儿颇感不知所措，他的确记住了，可惜记住的也只有声音……

    “这……”乃贤见他面色无常，这才心下一定，可还是暗感疑惑，他虽知小乞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那也要听见看见才是，但细想之下，他却又生戚戚之感，心想：“他无父无母，又失了教养，大抵是神智不振时幻听幻想了罢。”

    “是了，这人傻地，说出的话也痴，还是不与他说了。”

    “再说他若还有家人，必会早早来寻他了，哪会等到这时。”一念及此，乃贤当即不再去问了，一来不愿揭人伤心之事，二来自觉无趣。

    这一日，二人草草散了，自是相约再见，小乞儿送乃贤走出老远后才依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