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卡瓦不禁把夏洛克?拉维的事情说了一遍，问安德斯看法。当然，他是不会说自己替约西亚打工的，在瑞卡瓦讲述的故事中，自己仍然是那个根正苗红的起义者。

    “这好理解的很，在他们这类人看来，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高贵智慧勤劳的贵人，他们有统治世界的权力和义务；另一种是低贱愚蠢懒惰的贱民，他们天生该被统治，就像牲口一样。你说的那位豪商既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妇人，也不是血神面前万物平等的痴呆教士，而是既有阅历又有能力的领导者，怎么会在乎牲口呢。”安德斯说得慷慨，脸上没有一丝愤怒或是得意的神色。

    瑞卡瓦并不知道这些见解，正确与否，但他觉得，那些贵人们很有可能真是那么想的。

    他目光深邃，直盯着安德斯，问：“那你觉得自己是牲口么？”

    “我虽出身卑微，行事粗俗，但自问聪慧与勇气，不劣于他们。若是我有那么多本金，挣得利钱不一定比他们少。我若是真像愚民般服气了，又怎么会从一穷二白拉扯出一番事业，结果都给将军抄了去呢。”安德斯慨然道，瑞卡瓦无法从他目光中找到一丝犹豫，毫无疑问，他极其自信，对自己的话语也是绝对真诚。

    “我也不服气，不然我斯巴达克也不会造反。”瑞卡瓦说，“真没料到，其实你我是一类人。”

    深深思索着安德斯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种严重的气闷感。一群被蛮子、叛军、反民轮着摁在地上打的主，居然也配把自己当牲口？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被那些大人物当牲口看待，那还不如投马虏去。尽管马虏同样是小族凌大族，但至少敬重勇士这点是血族诸国都自愧不如的。瑞卡瓦自负地以为自己还是当得起勇士的称呼的。

    既然我被视作禽兽，那我自然可以无视掉忠诚、善良这类美德，毕竟这是智慧生物的东西，不是么？

    瑞卡瓦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失神地看着天顶，一言不发。

    赛灵斯家的人，也当自己是牲口么？

    离赛灵斯越远越久，赛灵斯氏在瑞卡瓦身上的威压就越来越轻，联系更是越来越疏离，以至于瑞卡瓦的叛逆思想在脑海中死灰复燃了。

    等到安德斯离开，瑞卡瓦再次拿出约西亚给自己的信件，上面只有十分简短的一句话：“包围克尼亚。”

    瑞卡瓦本想等后方大体安定了就开始一轮在卡赛利亚境内的大流窜，务必要把卡赛利亚西部搅成一团乱麻。可约西亚的信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克尼亚，有什么好打的？克尼亚是卡赛利亚王国南方雄城，防守完备，即使包围了也打不下，意义更是寥寥，还有可能引起卡赛利亚震动而遭受围攻。

    作为任务是深度搅屎的农民军领袖，他看不出包围克尼亚的好处。

    忽然有那么一刻，瑞卡瓦想到，要不要自己干脆和约西亚一刀两段，干脆造反造到底得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混成第二个威廉王呢。

    可若他真是彻底反了，他还如何再去见奥格塔维娅呢？

    ……

    “这封信，送到露普联邦的卡尔?赛灵斯，也就是我父亲那里；这一封，送给宛湖不死者军团的军团夏普。”

    今天的阳光依旧很好，约西亚对工作仍然充满干劲。他把两份信交到巴特莱手中，让他安排人去送。

    “宛湖？那可在沃尔纳，我们派人穿过扎木花拉控制区么？”巴特莱一边收信一边问。

    “可以从亚兰绕。”约西亚说，“部队聚集了多少了？”

    “还差四成就全到了。”

    “佣兵呢？”

    “只到了两队，其他的估计还在海上漂着呢。”

    “很好。”约西亚说着桌上又抽出一份文件，打开阅读。

    巴特莱看暂时没有工作，便问道：“那我先去帮你安排寄信的事了？”

    “好。”约西亚说着端起红茶喝了口。可他的手毫无预兆地一抖，茶杯摔在桌上，流了好大一滩水。

    巴特莱被声音吸引，回头看着约西亚。他正盯着文件一语不发，神色出乎意料的凝重。

    巴特莱不由问道：“怎么了？小赛灵斯大人。”

    约西亚一动不动，怔了好久。等到沿着桌边下落的茶水都流光了，他才慢慢抬起头，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