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佣说诗 第十二章说“雄奇”_页3
更新:11-29 15:45 作者:官方好书推荐 分类:科幻小说
北固亭怀古》一开头: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它们虽然也都气魄雄大,但却和雄奇风格的遒炼不同。雄奇风格的遒炼,其主要特点是善于锤炼那些表现幻想和比兴的语言,尽管笔力雄健,基调高昂,但锋芒并不过露,有异于上引的警句。如李白的“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尽管以“奇警”见长,但却不同于遗山和稼轩的飞流奔注。这种遒炼而自然的雄奇,正如赵翼所说“……皆奇警极矣,而以挥洒出之,全不见其锤炼之迹。”(《瓯北诗活》卷一)
是不是也还有一种雄奇风格的诗词,它们的遒炼的语言,以巉刻苦炼显功夫而并不以挥洒自如见工巧呢?当然有。不仅有,而且很多。韩愈的雄奇以刻苦烹炼闻名,可以说最最典型了。说到“雄”,他的语言像“长江大河,澜翻汹涌,滚滚不穷”。(张戒《岁寒堂诗话》)说到“奇”,那就是光怪陆离,乍出乍没,情奇音拗,色彩斑烂。正如他自称为“少小尚奇伟”(《县斋有怀》)。他的气质,原来就接近燕赵的慷慨悲歌之士,而审美情趣则又醉心于荒山古寺、闪电轰雷的非凡之观。虽然他的风格确有其清新流转的一面,但就其诗歌名篇中有不少是侧重于好奇务险的另一面看来,驱驾气势,刻意经营,盘空排奡,确乎是他的雄奇风格的内涵,而有异于李白的雄奇。卢仝、刘叉,也都近于韩愈这一类型,只是雄伟之气不足,而奇险之境的刻划,往往流于怪僻和晦涩。
雄奇出之以自然和雄奇出之以傲拔,都不能离开语言的遒炼。然而二者的意境并不相同:前者表现为洒落,后者表现为健崛。兼而有之的应该说是龚自珍了。他的《己亥杂诗》中有这么一首,是写他和女儿游焦山,归舟大雪的:
古愁莽莽不可说,化作飞仙忽奇阔。
江天如墨我飞还,折梅不畏蛟龙夺。
长期沉郁的情思漫天盖地。这明明是龚自珍的愁怀,然而却居然化为飞仙,并与大雪融成一片,充溢宇宙,呈现辽阔奇丽的壮观。就在这江天沉沉中,他居然贾勇而归。不仅如此,还折取了梅花,作为其永葆清芬的自誓。横行无忌的魑魅啊,哪怕你再张牙舞爪,又能奈我何!抑郁变成飞仙,飞仙又兼喻大雪。大雪漫天中,诗人不仅飞回,而且还要豪情地擎取梅花,对蛟龙发出警告。浩浩荡荡的江天中,人在飞,雪在飞。境界固然雄奇,勾画出“大境界”来的语言也是蓬勃而有生气,极神采飞动之能事的。这种语言节奏的遒炼,可称别具一格:既汲取韩愈的排奡之音,也吸收李白的奔放之势。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的雄奇,在语言遒炼方面,兼得于奔放与顿挫、自然与峭刻之美。正如他自己说过的,他所喜爱的风格是“郁怒清深两擅场”的并美;而更为难得的是在他诗中确已熔于一炉。
和语言遒炼相联系的夸张之奇特,也是形成雄奇风格的又一重要条件。没有夸张,就不能把生活美加以集中和提高而成为雄奇的艺术美。雄奇之美是情景交融中崇高瑰奇的美感之长期沉淀和综合。这主要是艺术实践的产物,而尤其是艺术夸张的产物。这正因为,雄奇之美主要表现为构思的独创性。诗人为了不使读者淡忘,就必须加深笔力的雕镌,从隐蔽之处巧妙地突出事物的精神,写出合情合理的虚构图景。这种“决不能有其事,实为情至之语”(《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八)的描绘,既有利于揭示主题,也更倾注了作者强烈感情的色彩。“噫,吁嘻,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用的一扬一抑的手法。抑低了“青天”,也就写出了“蜀道”的高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白雪歌》)这是借春花以喻冬雪,风飙突然而来,大雪漫山遍野,写得多么逼真。这语言的遒炼之所以能主动地渲染出塞外雪景的雄奇,正因为它能和夸张的奇特相结合,而夸张中又都是何借托手法来展开虚构的。以天衬山是烘托,以春风喻冬雪也是烘托;所不同者,前者是推进一层,后者是融成一体。这种烘托不仅因事物的“连类取譬”而拓开了广度,也因为“水落石出”而增加了高度。这种出于构思的独创,就成为雄奇这一审美范畴的源头。
胸襟,意境,技法,说来是三个环节,然而在它们之间却都贯穿着一种磅礴太空,宏伟瑰丽的感受。就胸襟言,是理想上高;就意境言,是浮想之阔;就技法言,是理想和浮想的提炼、升华。龚自珍诗云:“胸中海岳梦中飞。”与此同